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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侍從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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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長公主蘇糖極受恩寵,卻不驕不躁,樂善好施,在洛陽這些年頗受百姓愛戴,各種關於長公主的美好傳聞比比皆是。

世人不知的是,長公主蘇糖醉酒後最愛幹的事情,就是調戲美男,強取豪奪。

被房門外的鳥鳴聲吵醒的皮沫揉了揉疼痛的腦袋,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畫面卻把原本昏昏沈沈的腦袋嚇得瞬間清醒。

一個陌生的美男躺在自己身邊,他皮膚似盈盈白玉,美好的令人咋舌;薄唇似精心雕琢而成,完美的讓人想咬一口;鼻梁似巧手捏造,精致的使人羨慕;眉眼似妙筆繪制,漂亮的促人心動。

這原本是一幅無比養眼的畫面,若忽略那雪白胸膛上的道道紅痕,薄唇上發白的幹皮,眼角處殘留的淚痕,身上已經無法蔽體的破爛衣衫……

加上這些,養顏的畫面瞬間就變成了驚悚的畫面。

皮沫倏地坐起身,睜大眼睛驚恐的看著這一幕。

這次她附身的對象是一位無比尊貴的公主,原主二十年來都生活在行宮之中,遠離了紛亂的後宮,長輩又對她極為縱容,沒有禮制教條約束,性子便十分的粗獷豪放。

原主平日最大的愛好就是開個宴會喝喝小酒,然而要命的是酒品十分不好,喝醉了就愛出去亂跑,見到美男就抓著不放,甚至幾次強搶民男,若不是有宮人們幫她盡心盡力的善後,怕是一身名聲早就臭了。

皮沫是在回京都前附身的,因為附身的原因,她的興趣愛好會變得和原主一致,因此回來之後她便大張旗鼓的舉辦了一場宴會,美名其曰接風洗塵,順便認識認識京都的這些同齡人。

她只記得自己昨晚宴請了京都所有貴公子千金們來參加自己的洗塵宴,宴會上她十分的盡興,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酒,然後看見了一個感覺很親切很眼熟的人,再往後的事情……她就完全沒有印象了。

不過看著眼前這一出,大抵怎麽回事想想也知道……

她又強搶民男了。

被她的動靜驚擾,養顏的美男緩緩睜開了雙眼,楞怔了片刻,才恍然想起自己的遭遇。

雙眼瞬間變的通紅,卻是強忍著不掉眼淚,撐著胳膊坐起身,用手拉了拉已經無法蔽體的衣襟,望著皮沫的雙眼裏滿是羞憤的幽怨。

空氣沈默了許久,美男悲憤的開口:“這下你可滿意了?”

見皮沫不做聲,還一臉的驚恐狀,他面上更加羞憤了:“公主殿下這是什麽表情?莫不是以為是草民主動爬上了你的床?公主對草民做下此等卑鄙之事,卻轉眼就忘?難道還想將罪名怪在草民的頭上不成?”

見皮沫還是沒動靜,他越說越激動,臉都氣紅了:“你毀了我的清白,現在卻開始裝起了無辜?”

皮沫眨眨眼,目光無意間瞟向他隱藏在破爛的衣衫下那若隱若現的雪白胸膛,不知所措的咽了口唾沫。美男見狀一把拉過被子捂住自己的身體,羞憤吼道:“看什麽看!你還想對我做什麽!”

這聲怒吼喚回了皮沫的一些神智,她張了張嘴,最終指著房門的方向,幹巴巴道:“出、滾出去。”

此刻的她在旁人眼裏,完完全全就是個穿上褲子不認人的無情負心漢。美男憤恨的瞥了她一眼,撿起地上的銀鶴繡紋外袍,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住,然後抱緊雙臂,咬緊下唇,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沖出了房門。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僅僅不到兩天時間,長公主強搶民男的事情就傳遍了開封城的街頭巷尾。

緊接著,又有一件事情傳來——顧侍郎家的小公子,跳湖自盡了。

自然,死是沒死成,給救了回來。

服侍長公主的老太監明內侍抹了頭上一把冷汗,差人進宮裏向皇帝詢問此事該怎麽辦。

以前在洛陽行宮的時候,雖然也偶有發生公主強搶民男的事情,但彼時搶的那些都是無權無勢的平民,只要錢給到位,再用身份威脅威脅,這事情自然就傳不出去。

然而現在公主搶的那人,是顧侍郎家的小公子,雖是庶出卻也是個官家子弟。而且那晚全京都的公子小姐們都親眼目睹了此事,這樣一來,事情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處理了。

如今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長公主奪走了顧小公子的清白之軀,以後長公主的名聲怕是要受損了……

“哎喲這都什麽事嘛!”明內侍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然而皮沫這個當事者本人卻並不在意什麽名聲問題。

她現在只在意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規避自己最後悲慘而死的命盤。

命盤上說,原主就是因為強搶民男,毀了民男的清白之軀,被民男懷恨在心,最終死於民男的一箭穿心。

她回京都前就想好了,只要不強搶了那人不就好了?然而千算萬算,她竟然還是沒能逃脫強搶民男的命運。

這下該如何是好……

要說這顧家小公子被奪走清白一事,城中百姓們除了八卦之餘,也不禁為他感到唏噓。

這顧小公子乃是庶出,自古嫡庶有別,庶出的孩子地位總要低嫡出一等,而這小公子的性子又不得顧侍郎的喜歡,因此從小倍受冷落。

顧小公子雖不得寵愛,處處受到不平等對待,但他也不自暴自棄。為了能夠出人頭地,便苦練騎射,最終靠著姣好的容貌和精湛的箭術,被選中成為祈福郎君。

每年開春時,都會舉辦一場盛大的春朝祭,以百花鋪就一條道路,從皇宮直通向皇城門。國師帶領四個祈福郎君騎金鞍白馬,身披花穗織錦,手拿龍骨長弓,以紅玉鑄箭,箭上掛著桃木做的祈福牌子,踏過百花聖道。

在全城百姓的註視下,四位祈福郎君代四方神獸之位,於中天之下齊射向懸掛於空中的燈球,然後國師再用火箭點燃花燈,花燈會直直飄向上空,到達神界北辰之地,以此來向天神祈禱,保佑一年的風調雨順。

而祈福郎君並非隨便的人都能當,選拔要求十分嚴格,首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得是童子之身,年齡必須在十四到二十歲之間,因為據說只有這樣的純凈之體才能感動天神。其次就是極為精湛的騎射技術,再有就是俊秀的外表。

唯有滿足以上幾點要求的,才有機會被選中成為祈福郎君。而成為祈福郎君之後,除了以後的榮華富貴少不了,還會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與愛戴。

顧小公子名顧軻,如今已有十七歲,好不容易被選中成為祈福郎君,好不容易有了出人頭地的機會,現在卻被毀了清白之軀,導致白白丟失了祈福郎君的身份,這等於直接丟失了美好的未來。

簡直無法不叫人感到唏噓。

皮沫打聽到這些後,更是惶恐不安起來。也難怪這顧小公子會恨她恨到把她給一箭穿心。

而顧侍郎在聽聞此事後,也不待皇帝做決定,直接將顧小公子打包送到公主府上,說是送給長公主做貼身侍從。

“能被長公主看上,那你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把心思放安生點,以後好好服侍長公主,將來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榮華富貴,若你聰明的話,就該知道怎樣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這是顧小公子的父親顧侍郎送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其他的兄弟姐妹們都面含諷笑的看著他。顧小公子心中憤懣至極,卻是咬緊牙關一語不發,因為他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裏沒有任何話語權。

顧小公子是小妾生的孩子,他的母親是被父親從路邊撿回來的一介平民,因有幾分姿色便被納做了妾室,可惜紅顏薄命,在顧小公子剛滿三歲時就一命嗚呼了。

顧小公子沒有娘的照顧,也不得爹的疼愛,在府中一直是受欺負的存在,甚至還得看那些得勢奴才的臉色度日。

因此這些年他才努力打磨自己,想要擺脫這種壓抑的困境。如今倒是終於擺脫了,卻不是以他想要的光鮮亮麗的方式,而是以做貼身侍從這種屈辱的形式。

原本就要一步登天,見到光明,卻在臨頭驟然又跌落回了塵埃裏,這讓他如何不氣,如何不恨。

皮沫看著他充滿恨意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寒顫。事情不妙哇……

旁邊的林郎君走上前來,神情不悅道:“大膽!竟敢用這種眼神直視公主,活膩了不成!”

這林郎君也是她的貼身侍從。長公主蘇糖之前就有三個貼身侍從,兩個是強搶民男來的,一個是自己送上門的,這林郎君便是主動送上來的那個。

如今加上這顧小公子,便是四個侍從,可以湊一桌麻將了。

大楚國民風開放,女子養男侍雖不算多麽常見,卻也並不罕見,尤其是那些有錢有權的貴女,養男侍更是常態。長公主蘇糖在駙馬逝世後,便開始養了貼身侍從。

顧小公子聞言垂下了眼眸,掩住了眸中神色,身體卻依舊站的筆直,隱在袖中的手雙拳緊握,雖一語不發,卻處處彰顯著叛逆的氣息。

空氣一時沈默。坐在主位上的皮沫清咳了一聲,開口道:“沒什麽事便散了吧,明內侍,帶顧小公子去好生安頓下來。”

明內侍應下。皮沫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路過顧小公子時也不看他一眼,表情漠然。

旁人都以為她是因為顧小公子的冒犯而不開心,實則皮沫是心虛所致。

林郎君高昂著頭,不屑的瞥了顧小公子一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悶哼,跟上皮沫的腳步走了出去。

一旁另外的兩個侍從路過顧小公子時,望著他的眼中雖有理解之意,卻是搖頭嘆息。

這顧小公子,看來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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